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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震云

我叫刘跃进 《我叫刘跃进》

《我叫刘跃进》是刘震云最新创作的作品。从内容讲,它既不同于《一地鸡毛》和《温故一九四二》,也不同于《手机。》,这回它跟生活开了一个玩笑。 刘跃进是工地一个厨子,他丢了一个包;在找包的过程中,又捡到一个包;包里的秘密,牵涉到上流社会的几条人命,许多人又开始找刘跃进……犹如一只羊,无意中闯到了狼群里;由于它的到来,几头狼自杀了。刘震云用异常冷静的口气,在讲述这个玩笑。也许他把你讲哭了,但你转念一想,又“噗嗤”笑了。过后想起,又笑了。这种独特的“刘氏幽默”,在《我叫刘跃进》中达到了极致。 根据这部作品改编的同名电影,11月29日在全国上映。 “没被捉住的才叫贼!”(1)

头人 《头人》

申村的第一任村长,是我姥爷他爹。“他爹”到现在,成了“祖上”。大家一说起过去的事,就是“祖上那时怎样怎样”。我虽然寄养在姥爷家中,大家也让我喊。据三姥爷序列中的孬舅讲,祖上长得很福态,大人物似的,脸上不出胡子。我当时年幼,上了他的当。后来长大成人,一次参加村里烧破纸,见到了百年之前的祖上画像,才知道是个连毛胡子,这才放下心来。 但申村是祖上开创的,却是事实。祖上初到这里,以刮盐土、卖盐为生。我三岁来到这里,这里还到处是白花花一片盐咸。村西土岗上,遗留着一个灰捶的晒盐池子,被姥娘用来晒打卷好的红薯干。听人说,祖上初到这里生活比较苦。但据俺姥娘讲,她婆家一开始生活比较苦,后来还可以。清早一开门,放出我姥爷哥儿四个,四处奔散着要饭。那时姥爷们还都是七八岁的顽童。要一天饭回来,基本上能要饱,开始用小条帚扫脚,上炕睡觉。 但据幸存下来的四姥爷讲,他小时候生活还是比较苦。居家过日子,哪能天天要饭?主要还是以祖上卖盐为生。五更鸡叫,祖上便推着盐车走了,在人家村子里吆喝:“卖小盐啦!”傍晚,姥爷们便蹲到门槛上,眼巴巴望着大路的尽头,等爹回来。祖上终于回来,哥四个像扒头小燕一样喊: 祖上愤怒地喊:“上头派下我,我有个啥办法?” 愤怒归愤怒,八月十五这天,祖上仍将收起的田赋,集合到一辆独轮车上,一个人推着往乡上送。掉屁股推了十五里,弄了一头的汗。打听着推进乡:hxjself@371 精文书斋 精文书斋 返回首页 图书分类 联系我们 关于斑竹 穿了。到了第二天,只好变卖些家产,折成五十石小米,送到了大荒坡,换回了老四。老四被抬回来,已经不成人样子了,身上的皮肉没一处不烂,话也不会说了。宋家掌柜忙着再变卖些家产给老四看伤,一时保长也顾不上当了庄吊过丧。死者与申、孙两家都有些拐弯亲戚,于是搭伴同行。他担了一个大挑子,里面装十几个黑碗,黑碗里有些杂菜;我担一个小挑子,里面就二三十个馒头。记得那天刚下过雨,路很湿润,和老孙一前一后,走得挺有意思子,实在受不了啦!现在想扛长工也找不到主儿啊!” 我姥娘偷偷塞到他手里一蛋子生面,他马上含到嘴里就化了。当天晚上,他吊死在后园子里一棵楝树上。听卸尸首的人讲,身子已经很轻了。一九六○

一地鸡毛 电子书 《一地鸡毛 电子书》

小林家一斤豆腐变馊了。一斤豆腐有五块,二两一块,这是公家副食店卖的 。个体户的豆腐一斤一块,水份大,发稀,锅里炒不成团。小林每天清早六点起 床,到公家副食店门口排队买豆腐。排队也不一定每天都能到豆腐,要点排队的 人多,排到,豆腐已经卖完了;要么还没排到,已经七点了,小林得离开豆腐队 去赶单位的班车。最近单位办公室新到一个处长老关,新官上任三把火,对迟到 早退抓得挺紧。最使人感到丧气的是,队眼看排到了,上班的时间也到了。离开 豆腐队,小林就要对长长的豆腐队咒骂一声: “妈了个×,天底下穷人多了真不是好事!” 但今天小林把豆腐买到了。不过他今天排队排到七点十五,把单位的班车给 误了。不过今天误了也就误了,办公室处长老关今天到部里听会,副处长老何到 外地出差去了,办公室管考勤的临时变成了一个新来的大学生,这就不怕了,于 是放心排队买豆腐。豆腐拿回家,因急着赶公共汽车上班,忘记把豆腐放到了冰 箱里,晚上回来,豆腐仍在门厅塑料兜里藏着,大热的天,哪有不馊的道理? 豆腐变馊了,老婆又先于他下班回家,这就使问题复杂化了。老婆一开始是 责备看孩子的保姆,怪她不打开塑料袋,把豆腐放到冰箱里。谁知保姆一点不买 帐。保姆因嫌小林家工资低,家里饭菜差,早就闹着罢工,要换人家,还是小林 和小林老婆好哄歹哄,才把人家留下;现在保姆看着馊豆腐,一点不心疼,还一 古脑把责任都推给了小林,说小林早上上班走时,根本没有交代要放豆腐。小林 下班回来,老婆就把怒气对准了小林,说你不买豆腐也就罢了,买回来怎么还让 它在塑料袋里变馊?你这存的是什么心?小林今天在单位很不愉快,他以为今天 买豆腐晚点上班没什么,谁知新来的大学生很认真,看他八点没到,就自作主张 给他划了一个“迟到”。虽然小林气鼓鼓上去自己又改成“准时”,但一天心里 很不愉快,还不知明天大学生会不会汇报他。现在下班回家,见豆腐馊了,他也 很丧气,一方面怪保姆太斤斤计较,走时没给你交代,就不能往冰箱里放一放了 ?放一块豆腐能把你累死?一方面怪老婆小题大作,一斤豆腐,馊了也就馊了, 谁也不是故意的,何必说个没完,大家一天上班都很累,接着还要做饭弄孩子, 这不是有意制造疲劳空气?于是说: “算了算了,怪我不对,一斤豆腐,大不了今天晚上不吃,以后买东西注意 放就是了!” 如果话到此为止,事情也就过去了,可惜小林憋不住气,又补了一句: “一斤豆腐就上纲上线个没完了,一斤豆腐才值几个钱?上次你丢手打碎了 一个暖水壶,七八块钱,谁又责备你了?” 老婆一听暖水壶,马上又来了火,说: ============ 犯了愁。送个贺年卡、挂历、显得太小气,何况新年已过去了;送毯子、衣服又 太大,害怕人家不收。小林说: “要不问问孩子?” 小林老婆说: “问她干什么,她懂个屁!” 小林还是将孩子叫过来,问孩子知不知道其它孩子给老师送了什么,没想到 孩子竟然知道,答: “炭火!” 小林倒吃一惊: “炭火?为什么送炭火?给老师送炭火干什么?” 于是让老婆第二天再调查。果然,孩子说对了,有许多家长在元旦给老师送 了“炭火”。因为现在冬天了,冬天北京时兴吃涮羊肉,大家便给老师送“炭火 ”。小林说: “这还不好办?别人送炭火,咱也送炭火!” 但等真要去买炭火,炭火在北京已经脱销了。小林感到发愁,与老婆商量送 点别的算了,何况别人家已经送了炭火,咱再送也是多余,不如送点别的。但孩 子记住了“炭火”,每天清早爬起来第一句话便是: “爸爸,你给老师买炭火了吗?” 看着一个三岁孩子这么顽固地要送“炭火”,小林又好气又好笑,拍了一下 床说: “不就是一个炭火吗,我全城跑遍,也一定要买到它!” 果然,最后在郊区一个旮旯小店里买到了炭火。不过是高价的。高价能买到 也不错。小林让老婆把炭火送到幼儿园。第二天,女儿就恢复了常态,高兴去幼 儿园。女儿一高兴,全家情绪又都好起来。这天晚上吃饭,老婆用微波炉烤了半 只鸡,又让小林喝了一瓶啤酒。啤酒喝下去,小林头有些发晕,满身变大。这时 小林对老婆说,其实世界上事情也很简单,只要弄明白一个道理,按道理办事, 生活就象流水,一天天过下去,也满舒服。舒服世界,环球同此凉热。老婆见他 喝多了,瞪了他一眼,一把将啤酒瓶夺了过来。啤酒虽然夺了过去,但小林脑袋 已经发懵,这天夜里睡得很死。半夜做了一个梦,梦见自己睡觉,上边盖着一堆 鸡毛,下边铺着许多人掉下的皮屑,柔软舒服,度年如日。又梦见黑压压无边无 际的人群向前拥动,又变成一队队祈雨的蚂蚁。一觉醒来,已是天亮,小林摇头 回忆梦境,梦境已是一片模糊。这时老婆醒来,见他在那里发傻,便催他去买豆 腐。这时小林头脑清醒过来,不再管梦,赶忙爬起来去排队买豆腐。买完豆腐上 班,在办公室收到一封信,是上次来北京看病的小学老师他儿子写的,说自上次 父亲在北京看了病,回来停了三个月,现已去世了;临去世前,曾嘱咐他给小林 写封信,说上次到北京受到小林的招待,让代他表示感谢。小林读了这封信,难 受一天。现在老师已埋入黄土,上次老师来看病,也没能给他找个医院。到家里 也没让他洗个脸。小时候自己掉到冰窟窿里,老师把棉袄都给他穿。但伤心一天 ,等一坐上班车,想着家里的大白菜堆到一起有些发热,等他回去拆堆散热,就 把老师的事给放到一边了。死的已经死了,再想也没有用,活着的还是先考虑大 白菜为好。小林又想,如果收拾完大白菜,老婆能用微波炉再给他烤点鸡,让他 喝瓶啤酒,他就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。

一句顶一万句 《一句顶一万句》

《一句顶一万句》的故事很简单,小说的前半部写的是过去:孤独无助的吴摩西失去唯一能够“说得上话”的养女,为了寻找,走出延津;小说的后半部写的是现在:吴摩西养女的儿子牛建国,同样为了摆脱孤独寻找“说得上话”的朋友,走向延津。一走一来,延宕百年。书中的人物大部分是中国最底层的老百姓,偏偏安排了一个意大利牧师老詹。 === 杨百顺他爹是个卖豆腐的。别人叫他卖豆腐的老杨。老杨除了卖豆腐,入夏还卖凉粉。卖豆腐的老杨,和马家庄赶大车的老马是好朋友。两人本不该成为朋友,因老马常常欺负老杨。欺负老杨并不是打过老杨或骂过老杨,或在钱财上占过老杨的便宜,而是从心底里看不起老杨。看不起一个人可以不与他来往,但老马说起笑话,又离不开老杨。老杨对人说起朋友,第一个说起的是马家庄赶大车的老马;老马背后说起朋友,一次也没提到过杨家庄卖豆腐也卖凉粉的老杨。但外人并不知其中的底细,大家都以为他俩是好朋友。 杨百顺十一岁那年,镇上铁匠老李给他娘祝寿。老李的铁匠铺叫“带旺铁匠铺”。铁匠十有八九性子急,老李却是慢性子,一根耙钉,也得打上两个时辰。但慢工出细活,这把耙钉,就打得有棱有角。饭勺、菜刀、斧头、锄头、镰刀、铲头、门搭等,淬火之前,都烙上“带旺”二字。方圆几十里,再不出铁匠。不是比不过老李的手艺,是耽误不起工夫。但慢性子容易心细,心细的人容易记仇。老李是生意人,铺子里天天人来人往,保不齐哪句话就得罪了他。但老李不记外人的仇,单记他娘的仇。老李他娘是急性子,老李的慢性子,就是他娘的急性子压的。老李八岁那年,偷吃过一块枣糕,他娘扬起一把铁勺,砸在他脑袋上,一个血窟窿,汩汩往外冒血。别人好了伤疤忘了疼,老李从八岁起,就记上了娘的仇。记仇不是记血窟窿的仇,而是他娘砸过血窟窿后,仍有说有笑,随人去县城听戏去了;也不是记听戏的仇,而是老李长大之后,一个是慢性子,一个是急性子,对每件事的看法都不一样。老李他娘是个烂眼圈,老李四十岁那年,他爹死了;四十五岁那年,他娘眼瞎了。他娘瞎了以后,老李成了“带旺铁匠铺”的掌柜。老李成为掌柜后,倒没对他娘怎么样,吃上穿上,跟没瞎时一样,就是他娘说话,老李不理她。一个打铁的人家,平日吃饭也是淡饭粗茶,他娘瞎着眼喊: “嘴里淡寡得慌,快去弄口牛肉让我嚼嚼。” 老李: “等着吧。” 一等就没了下文。他娘: “心里闷得慌,快去牵驴,让我去县城听个热闹。” 老李: “等着吧。” 一等又没了下文。不是故意跟他娘致气,而是为了熬熬她这急性子。日子在他娘手里,已经急了半辈子,该慢下来了。也怕开了这种头,乱越添越多。但他娘七十岁这年,老李却要给他娘做寿。他娘: “快死的人了,寿就别做了,平时对我好点就行了。” 又用拐棍捣着地: “是给我做寿吗?不定憋着啥坏呢。” 老李: “娘,您多想了。” 但老李给他娘做寿,确实不是为了他娘。上个月,从安徽来了个铁匠,姓段,在镇上落下脚,也开了个铁匠铺。老段是个胖子,铁匠铺便叫“段胖子铁匠铺”。如老段性子急,老李不怕,谁知段胖子也是个慢性子,一根耙钉,也打上两个时辰,老李就着了慌,想借给他娘做寿,摆个场面让老段看看。借人的阵势,让老段明白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。但众人并不明白祝寿的底细,过去都知道老李对娘不孝顺,现在突然孝顺了,认为他明白过来理儿了,祝寿那天中午,皆随礼去吃酒席。老杨和老马皆与铁匠老李是朋友,这天也来随礼。老杨早起卖豆腐走得远,吃酒席迟到了几步;马家庄离镇上近,老马准时到了。老李觉得卖豆腐的老杨和赶大车的老马是好朋友,便把老杨的座位,空在了老马身边。老李以为自己考虑得很周全,没想到老马急了: “别,快把他换到别的地方去。” 老李: “你们俩在一起爱说笑话,显得热闹。” 老马问: “今天喝酒不?” 老李: “一个桌上三瓶,不上散酒。” 老马: “还是呀,不喝酒和他说个笑话行,可他一喝多,就拉着我掏心窝子,他掏完痛快了,我窝心了。” 又说:

塔铺 《塔铺》

《塔铺》txt下载 九年前,我从部队复员,回到了家。用爹的话讲,在外四年,白混了:既没入党,也没提干,除了腮帮上钻出些密麻的胡子,和走时没啥两样。可话说回来,家里也没啥大变化。只是两个弟弟突然蹿得跟我一般高,满脸粉刺,浑身充满儿马的气息。夜里睡觉,爹房里传来叹气声。三个五尺了五高的儿子,一 下子都到了向他要媳妇的年龄,是够他喝一壶的。那是一九七 八年,社会上刚兴高考的第二年,我便想去碰碰气。爹不同意,说:“兵没当好,学就能考考上了?再说……”再说到镇上的中学复习功课,得先交一百元复习费。娘却支持我的想法:“要是万一……” 爹问:“你来时带了多少复员费?” 我答:“一百五。” 爹朝门框上啐了一口浓痰:“随你折腾去吧。就你那钱,家里也不要你的,也不给你添。考上了,是你的福气;考不上,也省得落你的埋怨。” 就这样,我来到镇上中学,进了复习班,准备考大学。 复习班,是学校专门为社会上大龄青年考大学办的。进复习班一看,许多人都认识,有的还是四年前中学时的同学,经过一番社会的颠沛流离,现在又聚到了一起。同学相见,倒很亲热。只有一少部分年龄小的,是七七年应届生没考上、又留下复习的。老师把这些人招呼到一块,蹲在操场上开了个短会,看看各人的铺盖卷、馍袋,这个复习班就算成立了。轮到复习班需要一个班长,替大家收收作业、管管纪律什么的,老师的 = 李爱莲也不说话,头无力地靠灾了门框上,直直地看着我,眼中慢慢地、慢慢地涌出一了泪。 “哥……” 我这时才颤抖着全部身心的力量,对世界喊了一声: “妹妹……”但我喊出的声音其实微弱。 “进家吧。这是妹妹的家!” “进家?……” 我扭回头,发疯地跑,跑到村外河堤上,一头扑倒,“呜呜”痛哭。 爱莲顺着河堤追来送我。 送了二里路,我让她回去。我说: “妹妹,回去吧。” 她突然伏到我肩头,伤心地“呜呜”地哭起来。又扳过我的脸,没命地、疯狂地、不顾一切地吻着,舔着,用手摸着。 “哥,常想着我。” 我忍住眼泪,点点头。 “别怪我,妹妹对不起你。” “爱莲!”我又一次将她抱在怀中。 “哥,上了大学,别忘了,你是带着咱们俩上大学的。” 我忍住泪,但我忍不住,我点点头。 “以后不管干什么,不管到了天涯海角,是享福,是受罪,都不要忘了,你是带着咱们两个。” 我点点头。 暮色苍茫,西边是最后一抹血红的晚霞。 我走了。 走了二里路,我向回看,爱莲仍站在河堤上看我。她那身影,那被风吹起的衣襟,那身边的一棵小柳树,在蓝色中透着苍茫的天空中,在一抹血红的晚霞下,犹如一幅纸剪的画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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